俄羅斯北極圈內的亞馬爾液化天然氣項目近日正式投產。俄羅斯總統普京率政府高官及主要油氣公司高管出席啟動儀式。作為項目合作方之一的中國也派出由
國家能源局局長努爾·白克力領銜的高規格政商代表團出席。
新項目影響力大
亞馬爾項目是俄羅斯近年來大力推進的代表性油氣項目，影響力不可小覷。
第一，亞馬爾項目是俄羅斯第一個由本國企業主導的國際化的液化天然氣出口項目。薩哈林-2項目是俄羅斯首個液化氣出口項目，盡管國有的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取得項目的控制權，但其技術提供方和項目作業方均為外資企業（
殼牌、三菱商事和三井物產）。與薩哈林-2不同的是，亞馬爾項目由非國有的諾瓦泰克公司主導并擔任項目作業者，中國企業（
中石油和絲路基金）和法國企業（
道達爾）共同參與。此外，日本、韓國的企業也以工程和造船承包商的身份參與其中。因此，亞馬爾項目可以說是俄羅斯本國企業自主管理和運營大型國際化項目的重要嘗試，具有重要示范意義。
第二，作為俄羅斯東向能源出口戰略的一個重要項目，亞馬爾項目的液化天然氣產品將主要出口亞太市場。這一方面促進了俄羅斯天然氣出口的多元化，另一方面也為亞太市場提供了更多進口選擇，促進了亞洲天然氣需求國的進口多樣化。
第三，亞馬爾項目標志著人類在北極地區能源資源開發和利用方面邁出重要一步。盡管北極地區富含油氣資源，但成本、環境、資金、國際合作等各方面原因致使大型項目長期未有落實。在俄羅斯的北冰洋海域內曾有過施托克曼天然氣項目等大型項目的設想，俄羅斯國家石油公司也曾一度與美國
埃克森美孚公司在所持有的海上油氣區塊內實施了試采，但各種政治和經濟原因致使這些項目陷入停頓狀態。亞馬爾項目的啟動實現了近年來北極地區大型海上油氣項目零的突破，對俄羅斯乃至世界的海洋資源開發具有重要意義。
中國角色受矚目
這一具有重要意義的項目中，中國的作用備受矚目。
首先，中國是亞馬爾項目的第二大股東。2013年9月，中石油與諾瓦泰克公司達成協議，收購亞馬爾項目20%的權益。2015年12月，中國絲路基金與諾瓦泰克公司簽署協議，收購亞馬爾項目9.9%的權益。
其次，中國是亞馬爾項目的重要融資方。歐美的金融制裁導致總成本達270億美元的亞馬爾項目中途遭遇融資難，中資機構的介入推動了亞馬爾項目的順利完工。2015年12月，在簽署股權轉讓協議的同時，絲路基金還與諾瓦泰克公司簽署了融資協議。絲路基金為亞馬爾項目提供為期15年、總額約7.3億歐元的長期貸款。2016年4月，中國進出口銀行與國家開發銀行分別與亞馬爾項目公司簽署15年期93億歐元和98億元人民幣的貸款協議。
再次，中國企業是亞馬爾項目的主要設備供應商和重要的工程建設參與者。亞馬爾項目的總承包商是來自法國和日本的企業，但中石油、
中海油和寶鋼是主要的工程分包商和供應商。
最后，中國是亞馬爾項目液化天然氣產品的重要購買方。2014年5月，中石油與亞馬爾項目公司簽署20年期每年300萬噸液化天然氣購銷協議。中石油直接購買量占亞馬爾項目前三條生產線總產能的近五分之一。由于剩余出口量預期將主要銷往亞太地區，中國進行間接購買的可能性極高，這將進一步推高中國采購量的比例。
“冰上絲綢之路”藍圖
從更大的戰略層面看，亞馬爾項目是中俄“冰上絲綢之路”的重要能源項目。
在“冰上絲綢之路”的開發上，中俄兩國在利用北極航道（俄羅斯側）及其相關基礎設施建設方面沒有異議，但在產能合作方面存在一些不同訴求。由于北極航道沿線環境惡劣、人口稀少，沒有形成一定規模的市場，在中方看來，類似“一帶一路”的產能合作方式并不適用于“冰上絲綢之路”的構想；但在俄方看來，發展“冰上絲綢之路”并不僅僅意圖借此增加過境的貨運量和過境收入，還要帶動北極地區的經濟和社會發展。
能源合作將是彌合雙方在“冰上絲綢之路”不同利益訴求的有效途徑。
俄羅斯的北極航道沿線蘊藏豐富的油氣資源，北極航道可以用來外輸這些油氣資源，同時油氣項目開發所需要的設備和工程材料也可通過北極航道運送。此外，北極航道連接了亞太和歐洲兩大能源市場，相關的能源產品的轉換運輸也可以通過北極航道來進行。亞馬爾項目就是這個合作模式的典型應用。
亞馬爾項目框架內包括15艘液化氣專用運輸船的建設，這些船只將向亞太和歐洲地區運送液化氣產品。此外，在中國、日本等地建設的工程模塊也通過船只運送到亞馬爾項目現場。比如，中遠集團2016年實施了第三次北極航道航行，將亞馬爾項目的相關設備和設施運送至工程現場。
此外，在俄羅斯北極圈內，中俄能源合作項目更多，程度更深。具有代表性的是俄國家石油公司所持有的萬科爾項目和魯斯科耶項目。俄國家石油公司曾就這兩個項目分別于2014年和2015年與中石油和
中石化簽署股權轉讓框架協議。目前，中國每年通過俄羅斯遠東
原油管道進口的原油幾乎全部來自萬科爾項目。
機遇與挑戰并存
中俄能源的互補關系和兩國政府的重視，為開拓“冰上絲綢之路”提供了機遇。
眼下，為應對氣候變化和改善大氣環境，中國政府正積極推進能源轉型，天然氣將在這一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來自俄羅斯的天然氣將增加中國的進口選擇，進而增強中國作為天然氣主要進口國在國際市場上的話語權。同時，北極特殊的地理和氣候環境降低了液化天然氣的生產成本，進而有可能降低中國的進口成本。俄羅斯計劃在未來的北極項目中更多使用本國設備，官方預測這將進一步削減30%的成本。
亞馬爾項目顯示中國企業不僅可以成為跨國項目的投資者、融資者，也可以成為值得信賴的工程建設者和設備供給者。亞馬爾項目為能源領域的中國工程和設備公司提供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實現了若干項商業合同和技術突破，將“中國制造”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未來，隨著中國企業和金融機構進一步參與俄羅斯北極油氣項目的開發，“中國制造”將獲得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然而，當前的全球政治經濟形勢也給“冰上絲綢之路”的能源合作帶來挑戰。
首先，歐美不斷延長對俄制裁的期限，雖然在某種程度上為中國企業參與相關項目提供了條件，但也使中國企業承擔了被制裁的風險。
其次，北極地區特有的自然條件致使北極航道的運輸帶有“季節性”特征。根據亞馬爾項目公司的規劃，在夏季解冰期，液化天然氣輪船將自西向東駛往亞太地區，而在其他結冰期，液化天然氣將首先被運送至歐洲地區，經過換裝后再駛往亞太地區。這種模式將增加運輸成本的不確定性并影響供應的穩定性。
再次，北極天然氣項目的出口還存在俄國內不同企業間利益協調的問題。為了順利推進亞馬爾項目，俄政府通過立法給予該項目稅收優惠，并打破俄國家天然氣工業公司對天然氣出口的壟斷。亞馬爾項目啟動后，俄國內已產生對國際市場上俄天然氣出口商內部競爭的擔憂。如果俄政府不能很好地協調不同出口公司的利益，可能會影響中俄兩國在北極的能源項目特別是天然氣項目上的合作。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國際能源戰略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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